手工藝匠 洛夫

感謝小說原作者OLa同意轉載

第一話

我不安的站在隊列中緩緩的前進，
這不該是我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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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已經許久不曾出現了，
攝政王黑刺王頒布了新的進攻命令，
要對近來異常出現的鳥妖發動攻擊。

鳥妖原本只出現在貪婪之山的深谷間，
但是現在鳥妖一族卻超出了原本的活動領域。

自從王失去蹤跡後，王城的衛隊似乎也離心了，
在黑刺王的攝政下，一些有名的將領紛紛求去，
王國引以自豪的軍隊也剩不到一半，
自從進攻命令頒布後，已經不知有多少男子被強迫徵召上戰場了……

不只我個人的不安，我四週盡是相同遭遇的年輕人，
也許，站在我身邊的那小伙子，他還未滿18歲吧！

呵，我竟然還有心情擔心別人，
要不是這道莫名奇妙的進攻命令，再過不到一年，
我就要從手工藝匠公會學成出師了，
辛苦到了第四年，眼看再一下子我就能擁有自己的店舖，
為什現在卻是在這行軍的路上！！

今天的天氣似乎很糟，大概是行軍的路程以來最糟的一天，雨一直沒停過。
還以為前幾天穿過的那片沼澤是我這一生最慘的經驗了。
還記得昨天駐軍所在的那個前哨基地指揮官的那一張凶狠的臉和粗鄙的言談，
似乎把我們丟到戰場上送死是他的天職。
不過比起現在的情況，我到寧願留在那個前哨站中接受他的羞辱，
至少，和目前相比起來我是這麼認為的。

前頭大軍忽然停了下來，每一連隊的指揮官騎著馬飛快的向將軍的方向奔去。
我們這群來自各個階層的徵召兵們面面相覷，互相發出疑惑的眼神來，
更有人在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連隊副指揮官忽然大喊了一聲「安靜！」接下來就是一陣完全的沉寂。
沒多久，就看到指揮官騎著馬回來，低耳向著他的副手，
也就是剛才要我們安靜的副指揮官耳語著。

說實在，沒人知道連隊上長官的姓名，自從我們被徵召來後，
只除了離開王城後在一個駐兵地受了短暫的訓練後，
即開始往貪婪山谷進發，沒一刻停歇，也沒人肯開口說話，
除了那不斷催促我們加快腳步的命令聲。
想來，我也還不知道我身邊那小伙子的姓名……

副指揮官結束了交談，掉轉馬身面對我們。
由於大雨的關係，我根本沒聽到發生了何事：
『所有人聽我命令！長劍出～鞘！』
大伙愣了一下，不過也隨即將長劍拔出，如果不是身處戰場中，
一大群人同時拔劍出鞘的聲音著實壯觀。

接著我們改成小跑步前進，沒多久，我終於知道為什要這麼做了。

我們小跑步經過了一處血泊，說是血泊真的一點也不錯，
大雨的關係，將積血的範圍更加擴散了。
原來，是前哨部隊遇到了鳥妖的攻擊，雖然擊退了攻擊，
但是也傷亡了不少戰士。
我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我也參加過別人的葬禮，
但是，跟戰爭中的屠殺比起來，那實在……
斷臂殘肢及血腥味令我有作嘔的感覺，
我將頭一偏，發現，其他人的情況也差我差不多，
在我前面的那個高個子，更是一臉死灰，甚至我能聽到他牙齒顫動的聲音。

我將手中的長劍握得更緊了，雖然，我不知道這有什麼意義，
跟長劍比起來，我更會使用鐵鉗和錘子，
但是，這時我所擁有的，不過是手中的這把不趁手的長劍和木盾……

越接近山谷，越能聽到鳥妖尖囂的叫聲，
那聲音真是令人心寒，我從沒聽過那麼駭人的聲音，
我只是一個就要學成出師的手工藝學徒啊。

第二話

戰爭，是慘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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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連隊遭到伏擊，整個軍隊也被分割成好幾段。

雖然進入了山谷後雨勢有轉小，
但是，我們這群從未見識過戰爭為何物的年輕人的心情卻沒好轉過。

鳥妖就在那時候從四面八方飛出。轉眼間，天空似乎就被遮蔽了。
我驚恐的抬頭看著在上方盤旋的鳥妖，在尖叫聲中向我俯衝而來，
下意識中，我舉起了手中的木盾抵擋，砰的一聲，
木盾就應聲而整個碎裂開來，破碎的木片打在我的臉上，割出了一道傷口，
鳥妖則又趁勢彈向天空，準備對我展開第二擊。

丟了手中的盾把，雙手握起長劍就向天上亂揮，
身邊那個看似未成年的年輕人已經不知被衝散到哪裏了？
就在我一分神間，鳥妖又再度向我飛擊而來，
長劍毫無目標的揮動，似乎阻止不了我接下來的命運……

滿是泥濘的地面使我滑了一跤。這一跌，是生與死間的界線。
因為這一跤，使對我俯衝而來的鳥妖失去了目標，
原本站在我前頭的那個高個子，忽然擋在我們之間，
他成了一個絕佳的目標，鳥妖的利爪實實的刺入他的胸膛，
我就倒臥的看著他被鳥妖將整個身體拉起，並在空中轉了一圈，
一道灼熱的血灑向我臉上。
我才發現，高個子的胸口已經被抓出了一個窟窿，血就是從那瀝瀝的流出，
一瞬間，他的眼神從驚恐、害怕，變成了無神、死寂。
身體，或說是屍體，就掉在我面前壓住了我的雙腳。
鳥妖的一聲嘯叫，又準備出擊了。

我唯一的念頭是：終於輪到我了。
小時候曾聽老人們說，鳥妖原本也是人類，因為慾念的驅使，
使他們不惜為了滿足慾念，而和低等惡魔交雜後所誕生的怪物。

『起來！』
一句有力的聲音喚醒了絕望中的我，原來是副指揮官騎著馬過來。
『保持隊型，撿起武器跟上！』
副指揮官不斷揮動手中的長劍，一邊要求軍隊集合，
原本衝向我的鳥妖已被他給驅走。

我的長劍在剛才滑倒時已脫手而出，推開了高個子的屍體，
顫顫的將他的長矛撿起，趕緊起身往人叢中跑去。

鳥妖們也不敢再輕易發動攻擊，但是始終在空中盤旋。
驚魂稍定的我，打量四週，才發現各連隊的情況都一樣，
將軍派人要求各隊保持隊型，並緊急加派了弓箭手做防護。

傍晚，軍隊終於抵達一處谷中的茂密森林裏，
在這裏有樹林做為屏障，鳥妖無法對我們展開攻擊，大伙終於鬆了一口氣。
指揮官也快速的做了損失評估，我所在的連隊中，
在白天的戰鬥中損失了三分之一的人員，武器、防具不計其數。

不過對於存活下來的大家，圍著火堆，終於有點生氣了，
畢竟，我們活過來了，很高興，我發現那個未成年的年輕人也還活著，
我也確定他真的未成年，他今年才剛滿十七歲，因為強制徵兵的關係，
他只好代替外出做生意的大哥上戰場。

不過我休息沒多久，就被指揮官叫出去了，
因為我是手工藝匠的關係，很多在戰鬥間損壞的物資都要靠我維修，
連簡易的防具損害也得由我來做。

『你是洛夫吧，從兵員資料上看來，你應該是個手工藝匠沒錯？
就把修補鐵甲當做是補鍋，反正我們也沒有真正稱得上武器匠的人員。
我暫時解除你的其他勤務，就先把這堆武器防具修好吧！』
指揮官這麼說著，留下了一堆受損的器具和一大包的工具就離開了。

『好吧，好歹我是一個工藝匠，這才是我應該做的，戰爭並不適合我。』
忙了一整夜，終於把大多數還能使用的器具維修好，
該說幸或不幸，由於連隊損失了不少裝備，隔天進擊的路上，
空出來的馬車能讓我繼續待在裏面修理其他東西，並且好好休息一下。
由於有了昨天的經驗，大家的警戒心提高了不少，
鳥妖只是零零落落的向軍隊發動攻擊。
軍隊一步一步邁向貪婪之山中央的最大谷地，也是鳥妖群聚的大本營前進。

第三話

崇竣的山峰，險峭的絕谷。
若是在工作之餘來遊勝探幽，絕對是最棒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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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刻，絕對沒有人有心去看這風景。
經過了一整天的行進，谷地中的路面越來越難以行走，
鳥妖攻擊的次數也不斷增多，尖銳的叫聲不斷在山谷中迴盪。
前天臉頰上被木盾裂片割傷的傷口已經開始在癒合了，
但是每次聽到鳥妖的叫聲總讓我心頭一震，傷口也感到刺痛難當。

忽然間，崎嶇的谷地連峰的山巒間突然出現了一道裂口，
一道強烈的風忽的一聲從那吹出。
每個人的神經似乎都繃住了，表情皆變得很嚴素，
經歷前天的戰鬥後，大家都知道，在山谷中有片棲息了大群鳥妖的平原地，
各連隊的指揮官都要求士兵加快腳步跟上，
我雖然還坐在馬車後篷中，但是忍不住緊張的心情，
手中握了長槍也跳下馬車來。
馬車在進入山谷後由於路面積磊錯落，因此前進格外艱難。

當我們的連隊還在前進中時，前方傳來了進攻的號角聲：
嗚～嗚嗚～～嗚～！
接著就是一片『殺～』的吶喊聲響起。

副指揮官騎馬到連隊後面催促我們快速前進！
『快！跟上，通通給我跑起來！不想死的就給我趕快跟上！』
我不斷的奔跑著，來到山谷出口處，只覺得眼前一亮，
陽光從兩座山腳間射出刺眼的光來，我不禁抬頭一望……

這實在是詭譎的景象：
天空與大地同為耀眼的鮮紅，而夾雜在這兩道紅之間，
猶如王城中每年慶典時所燃放的煙火一樣，
不斷炸出赤紅的火花。

在我還為這目眩神迷的景象所吸引時，
腳下突然覺得一絆，我低頭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氣，
那看起來像是一個被人硬生生從脖子處拉扯開來的頭顱，
但是面部和頭骨處，又有三道爪痕，將皮膚和骨頭給切割開來，
還看得出來那是一顆『人頭』，主要是有一隻完全失焦的眼睛和我對望著。

一股酸液從我的胸腔湧向喉嚨，
哇啦…噁喔！
我吐了一大口的胃酸和吃過的食物出來，
若不是手中長槍撐著，我一定雙腳發軟跪地。

再一抬頭看望向剛才上下一片絳紅的異景，
原來，
天空的紅，是鳥妖身上深紅的羽翼漫天鋪地籠罩而來，
大地的紅，是積血匯流漫漫淫淫的渲染開來的，
不斷爆開來的花紅，是士兵們和鳥妖們身上所激射而出的鮮血，
整片紅景，就這麼充斥入眼……

緊接著發生的事我已記不清楚了，
人人都像瘋了一樣，揮動著手中的武器，
我東突西撞的挺著長槍朝向任何從頭上靠近我的東西亂刺。


手中長槍不知何時斷了木柄……
但我仍緊握著它。

第四話

我又跌倒了。
不過這次我很快就翻身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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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腳跟方向看過去，我所絆到的物體，是鳥妖的腳。
一隻傷痕累累的鳥妖，已經奄奄一息的鳥妖。

看到我就站在一邊，這隻滿是傷痕的鳥妖奮力的振翅，大有要一飛而起的氣勢。
但是看來受傷過重的它是無力再傷害我的，但我仍然避開銳利的腳爪，
另一隻鳥妖忽然從邊邊的雜草叢中竄出，並對我不斷的嘯叫著。

下意識中我將半截的長槍挺出，
但是出手到了一半我停住了，我愣愣的看著那隻鳥妖。
那是一隻看來年輕的鳥妖，有一身亮楬色的翅羽，
但是左半邊羽翅還汩汩的流出鮮血，臉色也看起來異常的慘白。
雖然她也有著極為銳利的雙爪，但是臉孔卻不似其他鳥妖削尖。

重傷的鳥妖眼神從沒自我手上的長槍離開過，
聽到了年輕鳥妖的叫聲後，它極力的向聲音方向望去……

『如果放著不管，這兩隻鳥妖應該也不會對我造成威脅吧。』
心裏是這麼想著。但手上所握著的斷槍，卻被我緩緩的放掉，
槍頭在地上輕輕的發出了鏗鏘一聲，
從懷中掏出一條潔白的繃帶，我慢慢的走向左翅受傷的年輕鳥妖，
她立刻防衛性的瞪視著我，倒在地上的鳥妖又把目光對準了我。

『不要怕，我沒有要傷害你，讓我幫你。』
我發出這輩子以來最輕柔的聲音。
『再不止血你會撐不下去的。』

年輕鳥妖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轉頭向下看著重傷的同伴，
兩隻鳥妖就這麼看著舉止異常的我。
我再度往前踏了一步，只要再一伸手我就能摸到年輕的鳥妖，
當然他也只是要將利爪一伸隨時就能要了我的命。

但是他並沒有，我更往前將身體傾向他羽翅間的傷口看去，
『傷得好重啊，別動，讓我來……』
不知怎麼，覺得戰場上的聲音突然離我好遠好遠……
時間也變慢了，鳥妖所留出來的血也減緩了。

『好了！這樣就不會有問題了！』
用繃帶止血後，我輕撫她身上的羽毛，滿手輕輕滑滑的。
年輕鳥妖的臉色有點回復血氣，她興奮的轉頭看向同伴，
重傷的鳥妖也看著她，緩緩的點了一下頭後，就再也不動了。

『走吧，我帶妳離開這裏。』
不知道她聽得懂不懂，但是她也怯憐憐的跟著我，
我一手牽著她，另一手撿起地上的背包，
『不要再回來了，我們走吧。』一步一步的挨走向貪婪之谷的另一邊出口。

背包中放的是前天指揮官給我的工具。
我是一名手工藝匠，這不是我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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